[高中一年级] 四川省 >> 成都市 >> 郫县
十年
她只拥有这些:一条围巾,一支笔,一张照片。
一
英子已经有十年没有回来过了。
南方的冬天是湿冷的,像是撒了一把湿润的盐在皮肤上,低于皮肤温度的风狠狠的割过。早晨的浓雾溢在四周,只能看见卖小吃的爷爷摊头明明暗暗的小灯,混黄的光斑里映出嘈杂的吆喝声。仿佛轮回已过,重遇今夕。
英子刚刚从人群里解放出来,拖着笨重的箱子。每一次火车的到站都像是一次人口大爆炸。上千的人奋不顾身的从滑腻的细颈瓶里钻出来,像是缺水的鱼。踢踏着缀着细长绒毛的靴子,瞥见外面昏黄的夕阳,大大的落地窗格把光芒切得细碎,绚烂的如同启示录中绝美的黄昏。
开门的是一个矮胖矮胖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油腻腻的微笑,厨房里的女人忙碌着,房间里传出孩子咯咯的笑声。女人的脸还有些熟悉的轮廓,十年的跨别导致连言语都变得陌生。尴尬的一局饭,同母异父的弟弟铁青的脸,沉默不知如何和缓气氛的母亲,还有一脸和蔼的陌生男人。匆匆的挥别,喉咙里酸涩的疼。奔下楼梯后,歇斯底里的咳嗽。
原来我才是那个最无关紧要的人。
北方的风是她熟悉的,像只沧桑的狼。南方的雨却像是凌迟,一片又一片的切割,入骨的疼。
她不自觉地围紧项上陈旧的围巾,并不致密的针脚漏了些线头,刺得脖颈酥麻。她又一把把这有年头的围巾扯下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脖子上磨出一道鲜明的红痕。她一下跌倒在地,蹭破了手臂。
那是十年前母亲送她的最后一件礼物,离去在她回到南方的****天,一片阴天中。
她只拥有这些:一支笔,一张照片。
二
旅馆里人来人往,汗水的腥臭味混合着廉价香水的香味。英子拖拉着行李,地板上发出“轱辘,轱辘”的滑动声。姐姐的公司离这家旅馆不远,当初分别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座游乐场。
她对着镜子梳了梳有些枯黄的额发,穿上从北边带来的夹袄。多年北方的经历使她的脸颊有些粗糙,没有南方姑娘的水润。高挑的身材使她跟周围的一切更是显得格格不入。
高大的办公楼仿佛插入云端,遮住了目光中的湛蓝。姐姐一套职业性的衣着,高跟鞋尖锥似地钉在地面上,目光上眺。客观性的客套几句,茶水在手间慢慢变凉,暖气从头顶划过。一切都在华光里徘徊,朦朦胧胧。唇中吐出的气息慢慢弥成一小片白雾,爬上她的镜片,朦朦胧胧。
玻璃窗外形形色色不同的人,姐姐和自己交谈时的趾高气扬,小时的亲密无间,化作人世间纷纷扬扬的尘土。冷冷的逐客令,门外灯红酒绿,门内三色一身。
一世繁华,唯我是异类。
她踉踉跄跄的走在路上,身边擦过一个有一个人的肩膀。那支笔从她的胸口掉落下来,消失在车轮滚滚里。那是一支完全不符合她年龄的钢笔,幼稚的卡通图片,磨掉了一半的漆。内里刻着姐姐的名字。
那是十年前她偷偷带走的姐姐的文具,收回在她回到南方的第三天,一阵尘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