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 >> 临沂市 >> 罗庄区 >> 罗庄区政府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是过年和赶会。小伙伴们在一起总是掰着手指头算计什么时候过年,还有多少天逢什么会。因为过年右以穿新衣服、吃饺子,还能放鞭炮。而赶会呢,除了能买许多好吃的外,还能买许多小玩意,看许多景,如看跑马大戏,看打拳的,看洋片什么的,特别好玩。
我家近处只有两地逢会,一个是四月八的丁屯会,距我家有七八里地。一个是九月二十八日的赵庄会,距我家只有三里路。每年到了逢会的这天,爷爷总要领着我去赶会,给我买好吃的和我喜欢的小玩意等,心里美滋滋的。
记得在我十多岁的时候,大概在一九六0年左右,那一年的四月八会却令我一直不能忘怀,时至今日,仍记忆犹新。
像往常一样,到了四月八日这一天,吃过早饭,爷爷便领我去赶会。出了大门就碰到许多小伙伴们跟在大人的后边或跑在大人的前边,蹦蹦跳跳、说说笑笑的去赶会。到了村头的路上,赶会的人就更多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推车的、挑担的、牵牲口(多是生产队)的,一伙伙、一群群向丁屯行去。还有去烧香还愿的,相媳妇见面的,各有所图不一而足。人胶虽穿着不同,衣衫褴褛,但大部分人尤其是年轻媳妇大姑娘小伙子穿着还是比较新崭和干净的。都是有说有笑的向丁屯方向赶去,不知不觉的也就到了会上。
丁屯会是一个既南北又东西的一条基本干涸的一条大沟里逢的,说是沟其实较宽阔,有时洼处还有水。这地方逢会人再多也容得下,人再多也不显得多,沟里沟外都是人,沟上沟下都有生意。会上生产资料及夏季用品生意最红火,什么权把扫帚扬场锨,碌碡廓子使牛鞭,犁耙绳索手推车,耩子锄头扁钩担,镰刀磨石席荚子,蓑衣泥抹草编等等,都是生产队、庄稼人的必备之品。因割麦前就这么一个会,这些生产资料及夏季用品,是家家必买,人人必备的物品,因此销货量非常大。再就是儿童玩具,也是一大亮点,如规格各异的画彩小泥壶,大小不等的红色或粉红色的小谷斗箢、关公刀、小花车、货郎鼓、小棒槌(也叫花儿棒槌)等等都是儿童喜爱的玩意,也是大人必买的东西。再就说书的,唱戏的,耍把式卖艺的,玩皮影的,玩洋片的,喊街的,说花相的等等,可以说是陆行八道,五花八门,三教九流基本全有。
到了会上,已是人头蹿动,热闹非凡了。黑压压的人流擦肩叠背,南来北往的,东拐的,西去的潮水一般。脚步声,叫卖声,喊叫声,说笑声,问候声,撞击声,声音嘈杂,挎箢的,提篮的,肩扛的,手提的,相招的拥拥挤挤,树荫旁,茶棚下,届门口,巷陌处皆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爷爷告诉我:“这个丁屯会啊,是个老古会,也是个香火会,远近闻名,每年逢会,连南京的、济南的商客都来赶这个会。今年是个经济困难时期,物资匮乏,还有各种限制,但赶会的人仍然很多,生意买卖也不算少(多为生产资料及夏季用品)不过今年与往年不同的是:整个会上没有一家酒馆、饭店、包子铺什么的,甚至连卖熟食的都没有。就连那地道的名吃――丸子开锅汤水集喝的丸子锅也没有。”我爷爷领着我转完了整个会场,也没有发现卖什么吃的,只好对我说:“你已饿了,你看会上也没有卖什么吃的,有钱无市,咱不赶了,回家吃饭。”我是极不情愿地跟着爷爷离开了热闹的会场。离开时仍不时地四下里张望,万一哪儿冒出一家卖地瓜的也行,吃块地瓜也能充充饥,其实这时已没有地瓜了,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往年这时有卖煮大豌豆的,今年也没有发现。这饥肠咕噜的滋味实在难受,我简直光想哭。
当走到了庄西村外进,迎面走来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大娘,年年纪有五六十岁。她走到我爷爷的跟前,四下里看了看,然后神秘稀稀地小声问我爷爷:“您吃鸡蛋吗?”我爷爷一听顿时眼睛随之一亮,向四周看了看,亦小声地问:“有吗?”“有,跟我来。”老大娘完全像个电影里边的地下工作者,经侦察四周没有发现“敌情”,便领俺爷俩往西而行,走了约有200米远,然后拐往路北走进一片麦地,来到了有几座坟茔的地方停下。老大娘仍是先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发现异常后,便蹲下身来,在一坟茔前的空地处,双手扒开松土,取出了煮熟的鸡蛋。我爷爷买了十个鸡蛋。啊,这真是天上掉下馅饼来!饥肠的我拿过鸡蛋就吃。吃了几个鸡蛋后,饿意已消,心里舒服多了,就跟着爷爷高高兴兴地往家赶。
走在路中,爷爷说:“你说怪不怪,这么大的会,这么多的人竟没有卖什么吃的,不知那些赶会的人,还有那些远道而来的生意人是怎么对付这饥肠的?”我说:“爷爷,人家八成都在家里带着饭来赶会的,要不他们能不饿吗?咱要早知道没有卖什么吃的,咱带两个窝窝头也不致挨饿吧!”“谁说不是呢。”爷爷说,“我想会上一定有卖饭的,八成都象卖鸡蛋的那个老大娘一样是藏着卖的,只是咱没找到。”我不解地问爷爷:“爷爷,为什么要藏着卖呢?买的看不见卖的,那卖的还能卖到钱吗?”爷爷告诉我说:“现在是经济困难时期,上级不让随便买卖吃的(因粮食紧缺),说是什么投机倒把,要是叫逮着还得没收挨罚呢!”“噢……”我当时是似懂非懂,反正我已吃了几个鸡蛋,肚子也不饿了,也就不去想那些个什么了。
时过境迁,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四月八会仍是年年逢,不过现时的会也多了,集也多了,物资也丰富了,可以说是月月有会,天天逢集是,村村有超市,家家有钱花。就连我村也于十年前逢了集兴了会。不论集上会上都是物满为“患”,琳琅满目,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要啥有啥,应有尽有。那吃食、水果、烟酒糖茶奶,还是山珍海味,鸡鸭鱼肉蛋,可以说是想吃什么问问嘴,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现在天天在过年。真是吃着甘蔗上高楼――步步高节节甜。
如今的丁屯会,七十年代时就已析为二,黄山镇驻地也逢上了四月八会。两个会同时逢,生意买卖同样兴隆。现在我虽说不能年年去赶四月八会,但隔三差五的去赶上一回,也还能找找我童年时代赶会的感觉,也是一种消遣和娱乐。这会赶得多也罢,赶得少也罢,回想起来,再也没碰到过六十年代的那个四月八会的那种情景。任何哪一年的四月八会赶过之后便没有了记忆,唯有那个四月八会印象最深,那确确实实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四月八会。
(孙汉林 撰文)